日期:[2025年12月05日] -- 每日经济新闻 -- 版次:[04]

朱雀三号升空背后,谁在改写中国商业航天版图?

每经记者 淡忠奎 刘旭强 每经编辑 刘艳美
  朱雀腾飞,逐梦星河。
  12月3日,蓝箭航天朱雀三号遥一运载火箭成功首飞入轨,但未能如愿完成火箭一级回收验证任务。作为中国商业航天首次进行的可重复使用火箭轨道级发射验证,这次任务积累起了宝贵的经验和数据,是值得铭记的重要一步。
  当前,商业航天已成为大国竞逐的新焦点。中国商业航天自2015年起步,如今正迎来“技术突破”和“规模爆发”双重拐点。
  产业扩张期加速到来,各地也在加紧布局。据不完全统计,全国至少20个省份已出台支持政策,角力商业航天。从低成本、高可靠、快响应、可复用的商业运载火箭建设,到卫星制造、火箭发射、卫星应用等领域,谁又能率先突围?
 
 集体“攻坚”
 
 航天工业强弱,是衡量一个国家经济、科技水平和国防实力的重要标准。而作为以市场为主导、以盈利为目的的商业航天,是航天工业的新生力量,覆盖火箭发射、卫星应用和太空旅游等领域。
  在上海交大教授、国家战略研究院副院长黄朝峰等看来,商业航天既是激活经济增长的“新引擎”,更是重塑全球竞争格局的关键变量。
  一方面,从全球看,轨道和频谱是太空经济的核心战略资源,国际电信联盟(ITU)的“先登先占”原则,引发全球范围激烈竞速与争夺。目前,我国规划部署了千帆星座、国网星座等万星星座计划,但截至2025年11月,这两个星座计划累计发射仅230颗卫星。
  “星多箭少、运力不足”是突出瓶颈。根据华泰证券研报,从星座计划的卫星规划数量和发射情况看,发射运力不足是卫星组网进度缓慢的核心因素之一。随着我国可回收火箭技术逐渐成熟,可回收火箭有望缩短发射周期,提升发射密度,进而加快卫星互联网组网进程。
  另一方面,数据显示,一型运载火箭发动机和箭体结构占总硬件成本比例最大,一级推进器占比约77.8%,回收也将产生十分可观的经济效益,以满足低轨星座“高密度、低成本”的发射需求。
  眼下,国内商业火箭企业正集体“攻坚”大运力液体可回收火箭,力争加快实现技术瓶颈突破。
 
 潜力巨大
 
 时间回到2015年,当SpaceX旗下猎鹰9号火箭首次完成回收时,我国商业航天才刚刚起步。
  这一年,国家发展改革委等部门联合发布《国家民用空间基础设施中长期发展规划(2015~2025年)》,“鼓励社会资本进入航天领域”,被视为“中国商业航天元年”。
  随着政策破冰,蓝箭航天、零壹空间等民营企业纷纷入局,支撑我国商业航天进入高速发展阶段。10年前,中国商业航天企业不足10家,而截至目前,我国商业航天企业数量已超600家。
 在西北工业大学军民融合发展战略研究中心副主任、教授田庆锋看来,商业航天推动航天活动从“国家工程”向“市场驱动”转变,传统航天由政府主导,侧重国家战略,而商业航天以市场为导向,追求商业利润。这二者在技术、人才和产业上相互促进,互为补充。
  随着产业规模快速增长,我国商业航天已形成覆盖上游制造、中游发射与运营、下游应用服务的全链条生态。
  从上游航天器及其配套制造来看,聚焦液体火箭的蓝箭航天、星际荣耀、深蓝航天等,以及聚焦固体火箭的星河动力、中科宇航、东方空间等,共同组成运载火箭研发制造的民营力量,天兵科技、九州云箭等则持续专注运载火箭发动机的设计。
  与此同时,天仪研究院、微纳星空等主要深耕微小卫星,银河航天、长光卫星等瞄准星座卫星,而中科院微小卫星创新中心、航天驭星、遨天科技、紫微科技等则关注卫星载荷、推进系统等卫星核心部件,形成紧密的合作分工。
  华西证券分析,我国商业航天市场规模从2015年约0.38万亿元增长至2024年2.3万亿元,年均复合增长率约22%。若按照25%的增速计算,2030年我国商业航天市场规模有望逼近10万亿元,展现出巨大增长潜力。
  近日发布的国家“十五五”规划建议提出,“加快建设制造强国、质量强国、航天强国、交通强国、网络强国,保持制造业合理比重,构建以先进制造业为骨干的现代化产业体系。”不难预见,中国商业航天正进入新一轮高速发展期。
  在田庆锋看来,通过深化产业链协同、拓展全球化布局、挖掘新兴应用场景,行业有望在2030年前实现“平民化航天经济”。
  不过,他也指出,中国商业航天还存在成本较高、盈利压力大、技术水平有差距、国际话语权不足等问题,需要优化机制和政策,系统推进商业航天体系建设,打造商业航天新模式新业态。
 
 地方角力
 
 当前,发展商业航天已然上升为关乎国家竞争新优势的战略性任务,各地也正以政策引导、资本赋能、工程牵引等方式,重塑产业竞争新优势。
  目前,我国已形成京津冀、长三角、珠三角三大商业航天产业集群,在火箭研发制造、卫星制造等领域形成先发优势。比如,北京经济技术开发区(亦庄)和大兴区汇聚了全国70%以上的民营火箭整箭研制企业。
  区域的实力也能从相关规划目标中窥见。
  根据《上海市促进商业航天发展打造空间信息产业高地行动计划(2023~2025年)》,上海到2025年要形成年产50发商业火箭、600颗商业卫星的批量化制造能力,实现空间信息产业规模突破2000亿元。北京也在《北京市加快商业航天创新发展行动方案(2024~2028年)》中提出,深化“南箭北星”产业空间格局,壮大商业航天千亿元级产业集群。广东则在相关规划中提出,到2026年,全省商业航天及关联产业规模力争达到3000亿元,产业发展能级显著提升。
  这些产值目标在统计口径方面存在一定差异,但是达到千亿元级规模已是竞争商业航天“第一梯队”的门槛。
  从融资情况来看,北京、上海等地也是重点区域。今年初,《中国航天》杂志刊发的《2024年中国商业航天发展回顾与展望》披露,2024年我国商业航天领域共发生融资52起,合计披露融资金额150亿元,其中卫星运营、火箭制造和卫星制造领域融资金额分别占43%、30%、16%。
  从较大规模融资事件来看,北京有7次,上海5次,江苏4次,广东、山东、福建、天津、陕西各1次。一定程度上,这也反映出这些区域商业航天企业的发展潜力。
  北京、上海、广东身后,湖北、陕西、四川等地也均出台支持政策,提出要打造千亿元级商业航天产业集群。
  据不完全统计,全国至少20个省份已经出台商业航天支持政策,其中北京、湖北、陕西、广东、海南出台商业航天地方法规数量最多,分别为125件、99件、56件、52件、47件。
  这种竞逐一定程度上会促进商业航天加速发展,但也要警惕同质化竞争导致的资源错配。在黄朝峰看来,东部沿海与中西部地区存在产业协同缺失、资源分散现象。要建立国家战略、产业规划、区域协同三位一体的推进机制,着力破除部门壁垒与区域分割,推动区域差异化定位。
  比如,将环渤海地区定位为技术策源与总部中心区、长三角地区定位为高端制造与创新应用示范区、中西部地区定位为重大装备制造与发射承载区,引导地方结合区位优势错位发展。
  从目前来看,各地商业航天产业布局仍处于“等风来”向“乘风起”过渡的关键阶段,谁能率先跳出同质化竞争,在更大范围内协同合作,谁就更有希望在商业航天新一轮发展中乘势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