AI冲击留学中介 有机构业务量缩水60%

每经记者 郑雨航 每经编辑 兰素英
　　26岁的留学文书工作者王超纯已经连续几个月没有“接到活儿”了，在以往的留学申请旺季，他的月收入大概在人民币1.5万元左右。但随着AIGC技术的发展和普及，近两个多月以来，王超纯可谓“颗粒无收”。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了解到，因为ChatGPT等AI工具的出现，不仅独立的留学文书老师收入受到大幅影响，留学机构的业务线也在不断受到侵蚀。
　　总部位于伦敦，但在国内多个城市设有分公司的留学服务机构老板张冶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他们对留学英国的人士提供的本硕博申请、论文润色、挂科申诉等业务都受到了ChatGPT的影响，甚至有业务线直接萎缩60%以上。
　　涉足教培领域的某私募股权融资公司的融资顾问向记者坦言，留学文书是受到ChatGPT冲击的典型行业。AI生成内容规模大、质量高、单位成本低、易用性强，如果服务机构不能提供差异化于AI的服务价值，用户更倾向使用ChatGPT来完成基础文本的打磨工作，而不会像以前一样付费找机构帮忙。
　　GPT模型持续迭代，自然语言理解和内容生成的性能大幅增强，ChatGPT已拉开自然语言处理生产力革命的序幕。留学从业者该如何“破局”？王超纯在求职市场走了一圈后仍在迷茫，而张冶则秉承着“打不过就加入”的原则，自己在开发AI平台。
　
　文书工作：以前忙“疯”，如今无人问津
　　王超纯是一名自由职业者，在留学类文书写作领域工作三四年了。“在留学申请旺季和期末，能有1万多的收入。”但在ChatGPT横空出世后，他突然就没活儿了。
　　今年2月，AI能够帮助学术写作，甚至能直接生成论文的消息在圈子里蔓延开。听闻后，王超纯也试着用ChatGPT写了一篇留学申请的个人陈述，结果让他大为震惊。
　　“个人陈述是许多中国学生在申请英美大学硕士和博士项目的一个坎儿，由于语言功底、中西方思维等原因，写出来的东西常常千篇一律，还有很多语法错误。所以会找专业的留学文书老师帮忙。”王超纯对《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解释称，ChatGPT本身就“出生”自西方，写出来的个人陈述很符合英语的语言习惯，契合英美学校招生老师的兴趣点。
　　“一般来讲，在ChatGPT出现之前，每年6月份，学生临近期末，在这之前，我都很忙。”王超纯告诉记者，以个人陈述每篇人民币800元~1000元的报价计算，在以往圣诞节前后的申请旺季，他一个月能够挣人民币1.5万元左右。忙不过来的时候，他甚至会给其他文书老师“派单”。
　　“但现在5月了，还没有任何单子，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两个多月了。”王超纯的言语中掩饰不住焦虑。
　　《每日经济新闻》记者注意到，不仅仅是学生的个人陈述、论文，就连老师给学生写的推荐信都可以用ChatGPT来完成，甚至还有斩获顶尖高校奖学金的案例。
　　维多利亚大学一教授表示，他要求ChatGPT写一封给“优秀学生”的推荐信，然后根据ChatGPT的输出重新整理素材，最终这个学生凭借他和ChatGPT共同创作的推荐信成功获得了剑桥大学的奖学金。
　　近日，美国圣路易斯华盛顿大学的计算机科学与工程学院教授Ian Bogost在采访多位高校教授后撰文称，ChatGPT对教授们来说简直就是生产力工具，写推荐信、制作课程大纲都能起到事半功倍的效果。
　
　留学机构：ChatGPT太强，业务量腰斩
　　实际上，不仅独立接单的留学文书老师受到大幅影响，留学机构的业务线也在不断被侵蚀。
　　一家总部位于伦敦，但在国内多个城市设有分公司的留学服务机构老板张冶告诉《每日经济新闻》记者，他们对留英人士提供的本硕博申请、论文润色（Proofreading）、挂科申诉等业务都受到了ChatGPT的影响。
　　张冶告诉记者，论文润色业务受冲击最明显，以前许多学生临近期末和毕业，涉及论文查重问题，或者单纯想提升下文笔、改下语法问题等，就会找到他们公司，让专业的论文老师来提升论文的写作质量。但现在，ChatGPT已经替代其角色。
　　“比如说重复率高的文章丢进ChatGPT对话框，然后给出重写（rewrite）指令，它就能生成语言组织完全不同的版本。又比如，若文章语法错误特别多，给出检查语法（check grammar）指令，它在很短时间内就能修改完成。”张冶直言，论文润色这部分的业务量被直接砍掉了60%以上，不仅如此，在学生报名公司其他辅导课程时，公司赠送其论文润色服务，学生都选择不要，而是把服务换成折扣或者课时。
　　在本硕博的留学申请方面，主要涉及的是填写表格和准备文书方面的工作。张冶告诉每经记者，ChatGPT出现后，近几个月公司的留学文书业务直线下降40%左右。他解释称，机构老师在申请方面很厉害的地方就是写申请文书，但现在ChatGPT可以很高质量地完成，而前期咨询等工作也可以从ChatGPT上获得准确、细致的答复。
　　“留学文书是受到ChatGPT冲击的典型行业。AI生成内容规模大、质量高、单位成本低、易用性强，若服务机构不能提供差异化于AI的服务价值，用户更倾向使用ChatGPT来‘DIY’，而不会选择对机构付费。”一家私募股权融资公司的融资顾问对记者分析称。
　　在他看来，数据密集且数据可及性强，且生成的内容可直接用于对终端用户交付或下游进一步处理的行业（留学机构等），会最先受到ChatGPT影响，数据收集、加工处理和结构化输出的人力工作环节或已经开始了替代。
　
　如何破局：打不过就加入，成本也不低
　　“GPT模型持续迭代，自然语言理解和内容生成的性能大幅增强。ChatGPT已拉开自然语言处理生产力革命的序幕。”前述融资顾问对记者表示。
　　针对AI的全面“入侵”，抱着起码能有个固定收入的心态，王超纯已经开始四处寻找工作了，不过他向《每日经济新闻》记者表示，虽然网上打着“留学文案”“文书老师”“文书顾问”招牌的岗位还是多，但鲜有令人满意的待遇，大多都没有底薪，甚至可以不用坐班，收入也全凭自己打拼。
　　而机构这边，张冶直言，目前公司已经没有招全职文书老师和留学顾问的需求。
　　为了“活下去”，张冶的策略是“既然打不过，那就加入吧”。他正在开发一套AI系统，试图在技术上寻求突破扩大其机构在留学生中的影响力。
　　“AI抹平了基础文字工作的差异化价值，但暂时无法替代对用户的留学申请策略指导、社群运营等非标服务。”前述融资顾问分析道，“机构首先应梳理自身服务如何用ChatGPT赋能，同步迭代业务策略，并结合自身的资源禀赋和需求场景，考量能否基于ChatGPT打造全新产品。需求的细分催生垂类模型和AI产品的机会，如院校地区、专业、语言的不同均可能对生成内容有不同诉求。机构可衡量自身的数据积累和优势场景，训练专属的AI产品。”
　　张冶向记者介绍称，他目前正集中精力打造一个去中心化知识付费平台，旨在突破传统中心化知识付费平台的局限性，为用户提供去中心化、安全、高效和透明的知识付费体验。平台将利用人工智能和大数据技术，为用户提供个性化的推荐和匹配服务，帮助他们更轻松地找到适合自己需求和兴趣的知识内容。
　　“我们以ChatGPT数据库为基础，并运用了AIGC技术，套用我们自己的算法，让模型在开放使用中尽可能达到留学机构的反馈水平。”张冶进一步解释称，以后学生有任何留学方面的需求，就可以先通过这个平台进行沟通，省去很多的人力成本。
　　不过，据记者了解，“打不过就加入”的成本并不低。
　　张冶向记者透露，要训练大型语言模型，需要用高性能的硬件，比如GPU和TPU，性能越高，训练速度就越快，但价格也越贵。“由于我是技术出身，相比行业内其他模型的开销已经非常‘克制’了，预计第一年的研发维护费用加上人力成本在131万英镑左右，如果进度符合预期，第二年开始拓展市场，预算在近200万英镑。”
　　虽然前期投入巨大，但张冶对未来仍抱有信心，他表示，现阶段公司就尽量用这个平台为学生做咨询，然后根据反馈数据调整公司业务，适应市场发展。
　　“AI的浪潮不会退去，作为小厂商以及个人而言，AI应是提高效率的工具。就算从事的行业与AI没有直接的关系，也可以试着学习和利用AI技术改变你的生活及思考的方式。”张冶说道。